【巍澜衍生】【生贤】当你老了(来自天堂的后续/慎入/粗长)
这是前篇指路→来自天堂的魔鬼
这是BGM
这是正文
当你老了
0-
杨修贤曾说过,要陪着罗浮生到双鬓如霜。
1-
现在是早上六点,我们院里的鸡还没开始叫,我顶着昏沉的脑袋在黑暗里摸索着起来,旁边的杨修贤难得睡得很熟,呼吸平稳且绵长,我听着心里很是开心。
他最近这段时间老睡不好,总是大半夜的带着一身冷汗惊醒,我问他梦见什么了?怎么会怕成这样?
他只说是梦到以前的事,不肯说细。
杨修贤脾气倔,自己不肯说的事,就算问千遍万遍也是不会说的。
我怕他被我问烦了扯谎骗我,也就没再继续问。
只是在夜里多注意着他,在他发梦魇的时候在边上同他说话,帮他出来。
这个法子挺有效的,这几日杨修贤眼下的黑圈子快没了我倒是有加重的趋势,不过,谁让我身体比他好呢,少睡点也没事儿。
我从他的边上蹑手蹑脚地爬走,刻意控制住了木头门的吱呀声从房间里出来。
山里的太阳出得走,但天气却很凉。
前几天洗的床单被褥还是潮潮得不见干,我舀了一盆井水出来,蹲在院子里,对着床单旁边的花架刷牙洗漱。
这花是杨修贤养得,一年前我们从东江搬到这个小村落给杨修贤养身体。原生态的环境和不便的交通让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抱怨了好一阵子。
我天天哄着,又给他买了一只带着白手套的小黄狗陪着玩这才罢休。
只是这段时间又焉了下来。
昨天邻居家的阿婆说,今天邻村有集会,我想着去给杨修贤买点有意思的玩意儿逗逗他开心。
因为地方偏远,没修水泥路,坑坑洼洼的小山路,只容得下一辆小三轮进。集会上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大多都是村民自己做的手工艺品和一些腌菜。
我有点失望,但又不能空手而归,不然就白跑一趟了。
我在集会上逛了好几个来回,最后手上只多了几个腌菜罐子。
我拎着网住瓶子的红绳走在路上,一家人的橘子压弯了枝丫,从围墙里跑出了一串橘红色的小灯笼,四下无人,我惹不住摘了几个揣兜里然后光速往家赶。
回到家的时候,杨修贤又睡在他花架下的摇椅上慢慢摇了。
旁边的阿福不知道在地上刨什么。
我三步作两步地走了上去,扒倒还在刨土的阿福,蹲在摇椅面前伸手贴着他的脸。
杨修贤的脸白得像鬼,而且还凉。
他被我的动作惊醒了,用初醒时黏黏糊糊的嗓音对我说“你回来了。”
然后撑着椅子想要坐起来,却一个趔趄倒在了我身上。
我急忙搂紧他的腰,把他拥进怀里,兜里的橘子被我挤烂了,我却无暇顾及。我清晰地听到杨修贤粗壮的呼吸声在我耳边响,那声音就像一个破的旧风箱,哼哧哼哧地在发出濒临解体的可怕声响。
我开始恐惧,它让我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如纸片一样单薄的人,然后听见自己抖成筛子一样的声音对杨修贤说:“我们去医院吧。”
2-
再次回到东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可明明我和他离开这里才一年时间。
罗诚知道我要回来,一大早就在码头巴巴得等着我,看到我们下了船,这小孩激动得连眼睛都红了。
“我们可才一年没见啊,你就这么想我了?夸张了啊!”我用拳头顶了一下这小子的肩笑着说。
“老大,你这一年都没声没息的,我都以为你和杨少就此要退出江湖,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做一对儿神仙眷侣呢。”
“哟,一年不见你这文化水平有提高啊,一句话用了四个成语,没少在工作期间跑去看戏吧?”
“老大,你怎么说可就冤枉我了,你都不知道这一年你不在,我怎么过的……”
罗诚从我们下船开始就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说些好的事不好的事,我听得断断续续,刚开始还会敷衍得应上几句,到后面就全顾着看杨修贤了。
从上船开始,就一直都是这幅面如死灰的样子,连话都不说了。
他在船上吐得昏天黑地,胃里想必都空了,定是难受得很,我也不惹他说话,由着他这木然样子,半搂着他,一只手还来回抚摸着他的背,帮着他顺气。
杨修贤似乎终于接受到了我担忧的目光,对我笑了笑。
他这一笑,我这心里又不好受了,鼓鼓囊囊得就像泡了一块海绵,又酸又胀。
杨修贤怕去医院,我也怕去。
我们都害怕,那个操控生死的白色建筑,直接给我们下达了一张足以击碎我们现在所有美好生活的通知书。
杨修贤的身体,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定时炸弹。
他那次伤得太重了,虽然好不容易从阎王殿里把人给拉了回来,但也只是暂时拉了回来而已。
谁都不知道杨修贤能活多久,大家都觉得他撑过来,就是个奇迹了。
还会有第二个奇迹吗?
如果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够听到我。
我愿用我的余生的平安喜乐,换这一次奇迹的闪烁。
我陪着杨修贤去做检查,却直接被打发去了产科。
那张通知书被我拿到手的时候,我还是一只呆鹅。
杨修贤怀孕了?
我要当爸爸了?
md…这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上天啊,你再来一次好生之德,让我享享天伦之乐吧。
我心里被无数只蜜蜂产的蜜填满,我激动得想抱着杨修贤在走廊上哇哇大叫,可是当我看向他的时候,嘴角的扬起来的笑突然僵住了。
我没有在杨修贤脸上看见应有的喜悦,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瞳孔里居然还布满了恐惧,我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手心全是黏腻的汗,他的身体一直在轻微地打抖。
“你怎么了?杨修贤。”
“我怕,罗浮生。”杨修贤的声音小若细蚊,他仿佛不是在和我说话,只是在喃喃自语。
“你在怕什么?”我对杨修贤向来都是温温柔柔的,我现在应该过去抱紧他,然后慢慢宽慰他,让他冷静下来。可是理智告诉我,此刻要是再不逼着杨修贤说话,又会被他打着哈哈过去。
这是我离这段时间他藏在心里的那份恐惧,最近的地方。
我得抓住这个机会,找出那份恐惧的缘由。
“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杨修贤现在脆弱得像是一朵在风雨里抗击打的玫瑰花,柔嫩的绿枝在断裂的崖边瑟瑟发抖,稍稍不注意,就得折进幽不见底的深谷。
所以我握紧了他的手,强迫他躲躲闪闪的眼神看着我。
杨修贤曾经说过,他最喜欢看我的眼睛。他说,我的眼睛又大又亮,委屈的时候会像阿福一样,眨巴着慢慢下垂,智商不高,里面冒得全是傻气。
他看着就想笑。
那杨修贤,你看着我的眼睛,笑一笑就不会害怕了。
“我在这里,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害怕什么,说出来,我们连死都一起面对过了,还有什么事不能一起解决的。”
“杨修贤,我们是爱人。是要一起看着春草初绿,夏风轻扬,秋叶落红,冬雪消融然后循环往复一起变老的人。”
“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知道吗?”
许是我诚恳的话加上委屈巴巴的表情让杨修贤松动了,我只见他拉着我慢慢站起来。
说:“我们回家的路上慢慢说,我都说给你听。”
3-
杨修贤不肯回杨家,他现在的情况也不能住美高美,我就临时找了一家酒店,然后让罗诚去帮我在相对安静的地段找一处房子。
在回去的路上,杨修贤说:“我在国外的那三年,过得很苦。我听过很多人产子时撕破喉咙的惨叫,他们都痛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还要迎合着医生让他们用力加油无情的口号,只为了肚子里那个折磨了他们十个月并且牵绊他们一生的生命。
每一个人,在经历了几乎将命喊出来的最顶级的痛苦后,看着那个通红啼哭的孩子,还是能笑出来。然后下一次又再一次义不容辞地面临一样的痛苦。”
“我失去他的时候,没有痛苦。麻药一打,我无知无觉,醒来时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个青紫色的尸体。我没有感到悲伤,甚至还有点高兴。那一动不动就吐得腰都直不起来的痛苦,腹中随时折磨我冷汗直流的痛苦,以及掰着手指算着要面临的那种最高等级的痛苦,我都可以丢掉了。我为了这个孩子受了这么多哭,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保住。所有人都以为我伤心过度,他们都来宽慰我,要我想哭就哭,不要憋在心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并不想哭,并且还松了一口气。”
“罗浮生,不对自己创造的生命拥有爱的我,真的适合养育一个孩子吗?”
杨修贤平静地讲述着他痛苦的一切,每一句都在剜着我的心,刀刀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捧在心上护着的杨修贤,我只要有一点疼都要人来哄着的杨修贤,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独自承受着他前半生前所未有的痛苦。
这种事情,只要想想,就能让我死掉一回。
我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直接抱住了他,把他压在墙上狠狠的吻。
我不知道怎么办能缓解心里的疼,缓解杨修贤的疼。在感情的事情上,我都是笨的。
我哽咽着喉咙,往那张好看却毫无血色的唇上面粗鲁地啃。
我心里突然有个混账的想法,我把他吃进腹中,他就不用受任何一点伤害了,我的血和他的血,我的肉和他的肉,我的呼吸和他的呼吸,一切的一切都混作一团 ,分不清,理不顺,这样,我们就不用为了对方疼了。
我想着想着,无知无觉地哭出了声。
我在杨修贤的肩头哭得昏天黑地肝肠寸断,一边哭一边破碎地说着“对不起。”
当天,杨修贤把我带回家后,他说我哭了一路,说了一千零一个对不起,所有人都看着他,说我给他丢脸了。
我那段记忆是空缺的,我那个时候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消化心里那段痛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然,一千零一个对不起怎么够?还得再加一千零一十四个我爱你才行。
杨修贤被窝逗笑了,捧着肚子说我傻。
我想着,傻就傻呗,反正你也喜欢。
杨修贤睡着的时候我偷偷问过医生,能不能不要这个孩子,医生说,以杨修贤现在的身体根本不能承受一个四个月的胎儿落去,只能在这期间好好照顾着,为六个月后的生产做准备。
我听着心都凉了,看着熟睡得杨修贤,狠狠给了我自己两拳。
直骂自己混蛋玩意儿。
4-
杨修贤的孕期反应在来到东江的时候更严重了,一天喂不进几粒米,吐得倒是很积极。
我是急得头发都要烧着了,他自己倒是一个习以为常的样子,吐完后抹了把嘴就让我搀着回去睡觉了。
我请医生的频率几乎是三天一回,人医生都差点搬着行李住我家了。
问得都是同一个问题,回答得也是同一段话。
“吃点清淡的,多散散心,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情。”
道理我都懂,可是杨修贤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个良好心情的人。
我以为他的心结还在,可他自己却释然得很,说什么,他看我当时哭成那个样子,丢了这么大个脸,心里乐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让我别担心,得过且过,还有六个月呢,整天这么绷着也不怕崩断了。
我看着他笑得云淡风轻,心里越是没底。
天天临睡前都要在他耳边念上一句“你一定要陪着我到老,不能丢下我。”
他一直都笑着说“知道了知道了。”
可是他骗惯我了,说得话我不信了。
我天天变着法的让他开心,给他养身体陪他谈心,功夫不负有心人,孩子六个月的时候,杨修贤终于不吐了。
精神也慢慢好了起来,我心里也笑开了花,连带着说话的尾音也带着上扬了。
东江入冬的第一天,杨修贤说他想回去把阿福的小木屋挪进棚子里去,我们临走时把它交给了邻居家的阿婆,没几天阿婆就寄信说“这狗认窝,只在我给他搭的小木屋里睡。”
阿福不是什么金贵的宠物狗,有得吃有得喝就够了,睡在哪儿都没什么问题。
现下天气冷了,那透风的木头房子肯定是不能睡了。这种事情只要我让阿婆在临夜的时候把阿福拴着就好,杨修贤没必要亲自受累跑一趟。
这好不容易养好的孕吐,别坐回船又给回来了。
我拒绝了杨修贤的提议,这人立即就不高兴了。耍了一天的小脾气,一天都没理我,连睡觉时都是背对着我睡的。
我苦口婆心地给他讲道理,说得唇干舌燥,他连个嗯都没回我。
我看着时候不早了,也不想打扰他休息,叹了口气打算搂着他就这样睡,想着剩下的事,我明天再说。
杨修贤有了孩子后整个人都散发着奶香味,我埋在他的背上,安稳且舒适。夜很安静,时间走得很慢,当我意识逐渐抽离的时候,杨修贤好像说了什么话。
那语气带着祈求和哽咽,
我宠杨修贤宠得没边了,平日里我不同意的事,他只要稍稍一皱眉,我就立马投降了。
他用这种语气说的话,大脑当机下达的指令就是“答应他。”
然后我就答应了,也不知道答应了什么…
第二天,杨修贤破天荒地起得比我早,撑着腰就猫在衣柜里鼓捣,吓得我头上的呆毛都要竖起来了,一个鱼打挺就过去把人往床上扶。
我问他要做什么,这货露出了难得天真无害的表情说“回村里啊~”
这谁受得了…
5-
最后这事儿还是以我妥协收尾,看他难得这么高兴,也难得和我撒娇,要是还不满足他,我罗浮生还算爱杨修贤吗?
杨修贤仿佛就是为了证明他现在已经没事了一样,我们回村的路上,他真是一点都没吐。
他被窝裹成了一个球,只露出了一张小脸在外面,他兴致勃勃坐在回村的三轮车上。村落地势高,越往里面越冷,当看到树叉上冷凝的雪花时,杨修贤整个眼睛都亮了。
我帮他暖着手,由着他看。
经过了曲折的山路后,终于看到了我们的院子。
雪天路滑,我提着心搀着杨修贤,生怕他摔着,他倒好,看到噔噔噔跑过来迎接我们的阿福,就一把甩开了我的手,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吓得我心都到嗓子眼了,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连忙凑上去查看他的情况。
“摔着没有?有没有哪疼?你倒是快起来,坐地上凉啊!”我一边拉着杨修贤“你也真是,能不能注意点啊?就这么扑上去了,还要不要命了?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我絮絮叨叨一大堆,这小没良心的却抱着一只狗笑眼盈盈地看着我说:“罗浮生你真啰嗦。”
行吧,你和阿福才是真爱,我就是意外。
杨修贤的笑声在雪地响彻天际,我突然觉得,这一次的回程,好像没我想得那么糟糕。
我把阿福的窝挪进了屋子里,打算走的时候再挪到院子里。杨修贤已经在炉火边上,摇着他那把椅子睡着了。
我给他盖了一张毯子,手抚上那浑圆的弧度,温声温气地说:。
“等你乖乖出来后,爸爸就给你做个小木马,你在木马上摇,你的懒爹地就在摇椅上摇,我就在一边端着吃的候着你们。”
“所以,你要乖,不要欺负你爹地,听到了吗?”
屋里的炉火很旺,再加上舟车劳顿,硬是我也抵抗不住睡意,我趴在杨修贤手边上睡着了。
醒来时,毯子到了我身上,杨修贤在壁炉旁逗着狗。
也不知道他到底醒了多久,不过看他面色红润的样子,想必穿着一件毛衣也是不冷的。
杨修贤在这里硬是待了足足两个多月,怎么劝都劝不走。
他说东江的空气就像个悶罐子,他待在那个地方,整天都透不过气来,还是这里好。空气清新,风景如画的。
这两个月他待得惬意得很,每日逗逗阿福,烤烤炉子,居然也能拿起搁置许久 的画笔开始画画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我这心总算是放下了。
孩子八个月的时候,就不能再由着他任性了,得早些回东江找医生看着。杨修贤也没有说什么,抱着肚子就看着我收拾,临走的时候,他摸了摸阿福的头,深深地看了许久这个小院子,那样子就好像永远都不会回来一样。
我眼看着再拖下去船就要开走了,才催促着他要走了。
阿福一直跟到我们到村口,最后被杨修贤骂了回去。
我不懂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小狗不都是这样吗?
主人走哪儿都跟着,忠诚得不行。
也许是不舍得吧,我过去宽慰他说放心吧,来年春天我们带孩子过来,也就几个月,很快的。
杨修贤没回我,只是挣开了我的手,自己上船去了,我对藏在房子后面的阿福挥了挥手,连忙跟上了杨修贤。
上了船之后,我在船仓的最末端看见了脸被冻得通红的杨修贤,我赶着他进船里,他却只看着越加远去的村落喃喃说道 “来年春天你一定要回来啊。”
我以为他只当我是在哄他,便再次保证了一定会回来,这才把人哄进了船舱里。
6-
东江也下了雪,整个城市都白茫茫的。雪这个东西很神奇,神奇到能把藏着如此多罪恶的东江都染得冰清玉洁。
杨修贤执意要走回去,还不撑伞。
现在他说什么我都应他。
我们俩牵着手,在东江的街道上,路过了电车轨,路过了隆福戏院,路过了杨家商铺,路过了美高美。
雪下得很大,路上也没有什么人,我扶着杨修贤,走得小心翼翼,短短十几分钟的路,我们走了快一个小时,回到家时,连眉毛都蒙了一层霜。
我替杨修贤暖好了身子,就让他去卧房里睡觉。我本来想去书房再看看生产方面的书,但被杨修贤拉着不让走,他在被子里扬着眼睛看着我,要我陪他睡觉。
我当然不会拒绝,只是我身上寒气重,只能坐在边上给他一只手握着。
杨修贤哦了一声,就真的只拉了我一只手,我笑着捏了捏他脸上的肉,拿起了书开始看。
书看了过半,我发现杨修贤还没睡,两只眼睛扑朔着和刚睡下一样看着我,我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书,脱了外衣睡进了被他暖和好的被窝里,用手掌盖住了他的眼睛。
“睡吧。”
“嗯。”
杨修贤是在当天晚上开始腹痛的,我舟车劳顿,睡得沉,等到听到声响,他已经疼得头发都湿了。
我火急火燎地联系医生叫车,忙得晕头转向的。而他只是托着下坠得肚子靠在沙发上要我别急。
水还没破离生还早。
天开始泛鱼肚白的时候,杨修贤进了医院,那时的他疼得眼神都涣散了,侧在床铺上捂着肚子小声地哼着气。
羊水迟迟没破,可杨修贤已经快没有力气了,医生怕他晕过去,问我要不要选择直接刨出来不然,再这么下去大人小孩就都危险了。
我一听到有危险也顾不上想这么多了,只要别让杨修贤再疼下去了,怎么样都好。
“你别管孩子,直接救大人。”
杨修贤被送进去的时候,已经带了氧气面罩,我知道他听到了我说的话,用眼睛瞥了我一眼就不想再看了。
我知道他是生气了,但我才不管这么多,大不了以后跪着哄呗。
谁也别想带走我的杨修贤,就算是我亲生孩子也一样。
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都走得煎熬,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连头发都快被我抓秃了,才终于听到了婴儿啼哭声。
我噌得一下站了起来,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先是一个护士抱着孩子出来了,她把孩子递给了我,我看了一眼没接。
我问护士大人呢?
护士没说话,只是低下了眼睛摇了摇头。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感觉,应该就和就和心被活生生挖走一样疼吧。
“你是不是在骗我?”
“是不是他让你骗我了?”
“你说话,别光顾着摇头啊。”
我猛地抓住了那个护士的肩膀,跟一个恶鬼一样赤红着眼睛看着她,怀里的孩子受了惊吓,又哇哇大哭起来。
我只觉得头被吵得很疼,一把推开那个护士,踉踉跄跄地往那扇门跑去,我听不见孩子的哭声也听不到那个护士在叫我什么,我只知道那扇门后面,有我的杨修贤。
他还在那里等我。
他一定在等我。
7-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我看见了好多血蒙上了我的眼睛,他们一个个都低垂着眼睛,站在一边,带着全是血的白手套。
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去,看到了睡在床上的杨修贤,那一幕,让我的腿彻底失去了知觉,我半响说不出话来,喉咙被刀割一样剌着疼。
床上全部都是血,垫子里也全是血,一个人有这么多血可以流吗?
我扑了过去贴着他的脸叫着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答我。
又来了。
当年在山洞里的绝望,它又来了。
为什么还会再来呢?
你不该来啊。
我的杨修贤才没有死,他明明活下来了。
你们为什么要把那块布盖上去,这样会闷着他的。
“住手!!通通都住手!”
“你们谁也不许碰他!!!”
“谁都不许碰!!”
我喊得歇斯底里,没有人理我,旁边罗诚他们还在拉住我!
我可是东江的玉阎王罗浮生!!你们怎么敢不听我的话!!!
谁也不能把杨修贤从我身边带走!!!谁都不能!!
我近乎自虐般拼了命得从罗诚他们手里挣脱,直到我把自己的手臂挣脱臼了,罗诚他们终于怕了,松开了我。
我如一只饿狼扑食般扑向杨修贤,我把盖在他头上的白布扯开,露出他依旧精致的样子。
我把他勒进怀里,用自己的大衣裹住了他,搓着他冰冷的手。
旁边的人还在劝,他们一直都要我节哀,节哀什么?叽叽喳喳得说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
他们像麻雀一样吵得我心烦,我忍不住大吼了一声,他们才安静下来。
“你们这样吵着,杨修贤都听不到我叫他了,他怎么可能会醒过来!!”
然后,整个病房就只听得到我叫杨修贤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
我也不知道叫了多久,我不知疲倦,只要杨修贤没醒过来我就能一直叫下去一样。
突然,这病房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罗先生。”
是那个护士,她在叫我。
“罗先生,杨先生在孩子出生之后是有过几十秒的清醒的。”
“他扯着我的袖子,我以为他想看孩子,就把孩子给他抱了过去,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他让我凑近过来,他有话要我传达给你。”
“罗先生,杨先生他要我告诉你…说…
“他说……”
“罗浮生,我没有丢下你一个人。”
就在这一刻,轰得一声,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崩塌了。
8-
我醒过来时,罗诚红着眼睛在一边看着,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已经出不了声了。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该闹得闹过了,我还有杨修贤给我留下的孩子要养,我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我还要在这个世上再活几十年,才能去见我的杨修贤…
我扬着脸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温热的液体从眼角灌进耳朵里,湿湿漉漉,黏黏糊糊。
哎,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在奈何桥上等等我。
9-
第二年的春天,我带着杨悦笙回到了那个村子里的家,那段时间,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的我没有收到啊婆寄来的信。
阿福死了。
这个毛小孩在杨修贤离开的那年冬天误吃了阿婆家用来毒老鼠的苹果。
发现的时候,整个都僵了。
阿婆一直在向我道歉,我觉得没什么好道歉的,只是带着悦笙去了埋着阿福的地方。
指着这个小坟包说:“你看,这是你爹地最喜欢的狗狗,叫阿福。”
经过一年的时间,我似乎已经接受了杨修贤已经过世的事实,我现在都能坐在他最喜欢的摇椅上,给女儿做着小木马。
悦笙被我养成了一个皮孩子,完全没个女孩子的样子,她把这个小院子当成她探险的地方,左钻钻,右跳跳,蹭了一身的灰。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杨修贤的画,小小的身体拖着那一沓画从客厅出来,我怕她给碰坏了连忙撂下手里的活过去给他接着。
小姑娘想看画,我就给他翻着看。
大多都是一些景色,只有最后两张有人。
画里的壁炉烧着,旁边的小木马上坐着一个分不清性别的孩子,杨修贤和我躺在摇椅上,身上盖着毯子,脚边窝了一只阿福。
原来他那个时候,是醒着的。
我眼眶渐热,嘴角却还是带笑。
直到我翻开了最后一张画。
那是我们刚回到东江的那个雪天,我和他搀扶着走过美高美,雪落在了头上,脚印留了两行。
在其中一只脚印里面,写了一行小字。
我在看清楚的瞬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你竟什么都想好了。
10-
我看到过翠绿的树也看过红色的玫瑰,
看见它们为你和我绽放。
我看到他们爱慕你的虚情或假意
看见你风华正茂、游戏人间,
却为我笑靥生花、华发如霜。
我看见你在昏黄灯火里狡黠地对我说”罗浮生,你看,我陪你到白头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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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
本来是没打算写后续的,只是在写一个脑洞的时候,写歪了,然后就想着要不就干脆写成后续吧。
第一次写第一人称,难得的走心。
答应要送一篇文给 @把酒临风 小可爱,谢谢小天使一只以来的留评和支持鼓励,虽然这篇不太合适,但是以我鸽子精的本质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爱你们❤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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